三十多年了,我们姐弟五个一直在追问自己,为什么母亲在城里住不了几天就吵着闹着要回老家呢?她知道老家在攸县东北部的山沟沟里啊,地地道道的山区农村,20世纪90年代初,老家许多百姓还在为温饱问题绞尽脑汁,之后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,新农村建设虽出了些成绩,然而与大姐处的深圳,大哥处的北京,二哥处的杭州,三哥处的上海,甚至和我处的株洲市相比,各方面的生活条件依然存在差距呀。母亲究竟流连老家什么呢?
兰溪泉水清又长,细细汨汨流远方,小妹妹芳年18,面对泉水思情郎。母亲的山歌唱的真甜,像她的长相一样甜。
兰溪泉水清又长,小妹山歌甜而香,字字句句如蜂蜜,点点滴滴滴流心房。父亲的山歌好酷,酷得像他的长相一个样。
山歌做媒,兰溪泉水作证,1955年5月母亲嫁给了父亲。婚后父母约定,先建房安家,后生育做事业。
20世纪50年代,中国农村的农民住房,绝大多数是土房,据说农民住土房已有几千年历史,直到七十年代末才开始慢慢换砖房,之前的土房都叫老屋。
父母建的老屋,选址就在两个人第一次对山歌的地方。那个年代的农村还有些迷信,说建房要看风水,父亲信这个,母亲特别任性,她认定了这个地方好,父亲也就依了她。后来出了5个大学生,母亲沾沾自喜,迄今还挂在嘴角上,夸自己有眼力,老屋选址好,旺人!
你还别不以为然,这个地方还真格的宜居。东西北三面是山,南面是兰溪河,兰溪河两岸比较开阔,都是肥沃的稻田。老屋坐落在东面的山坡上,坐北朝南,东侧是茶树林,西侧是松树岗,背后是竹山,前面有小溪流淌,还有一汪水塘。这样的地理位置能不让人称心如意吗?搬家后,母亲十年内一口气生了五个娃娃,要不是计划生育政策的强制节扎,也许会生的更多。
一对夫妻养活五个娃娃而且将其培养成才,如今的年轻人尤其城里的年轻人敢想吗?
在母亲的记忆中,她很感谢老屋的地理位置,更感谢父亲的勤快,还感谢娃们的努力。
那个年代靠挣工分,囗粮都解决不了。父亲充分利用老屋周围的荒山,开垦之后种植蔬菜和地瓜。由于地处偏僻,加上父母都是雇农的后代,割尾巴的人,基本上没找麻烦。父亲痛母亲,重活他一个人包了,母亲体贴父亲,每天晚上都用山泉水为父亲搓脚,而且还背着父亲挑着瓜果蔬菜和冬笋到遥远的城镇去卖,分担父亲的辛苦。
说来也奇怪,老屋里的五个娃都很乖,特别听话,也许是父母的三观正,言传身教影响深,也许是山清水秀陶冶人,反正五个娃娃都喜欢读书,恢复高考后,姐姐第一个考上成都铁路卫校,接着大哥考进北京师范大学,二哥考进杭州商学院,三哥考取了复旦大学,我也录取于湖南师大。每次邮差送录取通知书到老屋门口,母亲都是噙着眼泪说:只有你们有出息,爸妈最苦最累也值!
父亲是在老屋去世的,临终前嘱咐母亲必须葬他于老屋对面的西山坡上,他要看到母亲幸福的晚年。